于黄昏时分乘舟去打磨海潮的截面
蓝色的宝石就成了红色

【金光/驳杂】风雨(下)

(接上)

---------

屋中人还不待看清,忽有人躁动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这是老朽送给胜弦主的一份礼物,”院里的雨声中忽然掺入一个低哑的声音,“多谢胜弦主趁我无暇管理之时收留了我的孩儿,现在老朽要接他回去了。”

剑无极一怔,寻思着对方提及的名字——胜弦主长琴无焰?这个掌柜竟是……闇盟之主?!

“哇哇哇真是讲人人到堪比曹操,”说书人不惊,道,“应龙师也亲自来咯。”

“你说谎,你刚才明明说自己没看过四大魔著,我想听火魔儿——”

“你闭嘴。”

这下屋中人反倒除了披蓑客与少年外没有一人惊讶了。

胜弦主忽而起身,一双素净的手将地上的头颅妥善捧进了木匣,又轻轻阖上,转身欲向院中走去。

“相同的事物在不同的人眼中果然不同。对于疆主来说,这是礼物,但对于无焰来说,这却是死去的属下。”

“人老了,眼睛也就花了,难免会看不清,”院外那道绿色的人影越来越近,“弦主这是要和老朽计较了?”

应龙师的话音方落,勾心、斗角两名下属已上前横腰一拦,挡在了酒肆门口,阻住胜弦主的去路。

“无焰只是想先将他埋葬,疆主也要拦么?”

应龙师哼笑不答,那拦在门口的下属却自作主张地开了口:

“臭女流,谁知道你要玩什么鬼把戏!”

事实上他确实说出了主子的心声。

“死老头你看,有人在院里倚老卖老说自己眼花,”剑无极暗自握了握拳,他虽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但见恃强凌弱,心里早就站在了弱势的一方——尽管他的面上仍是一副轻松,顺便还向披蓑客挑了挑眉,“能忍吗?”

披蓑客笃定道:“能。”

“喂喂你抢我的剑、推我下悬崖时的气魄哪去了?”

“那是因为欺负你,我至少不会死。”

“哼,你这老头是柿子捡着软的捏就对了,欺负起小辈来挺带劲,见到硬角色就是个软脚虾喔!”

“嗯,我是一只很爱惜自己性命的虾。”

话音刚落,披蓑客忽然起身,拎着剑无极的前襟直接抛到了酒肆门口。在场众人齐齐一惊,却见披蓑客对那勾心、斗角二人淡淡道:

“他好像对你们的疆主很有些意见,你们可以忍吗?”

披蓑客还未说完,勾心芒绿色的藤蔓已经缠在了剑无极的跛脚上,惹得他一声惨呼。

“先别着急骂我臭老头,”披蓑客赶在剑无极开口前道,“先想想怎么活下去。”

“你!”

其实剑无极就算想骂也已经骂不出来了,他用没跛的那只脚连忙向后旋转,刚绕开了勾心芒藤蔓的缠绕,腰上又立刻遭遇斗角犀重重的一拳。待到终于稳住重心要站定之时,肩上又被掷过来的钝器重重地撞了一下。

剑无极连忙抬手捞起。

钝器是披蓑客掷来的。

钝器是剑无极那柄未脱鞘的剑。

“现在,剑已经还你,你可以走了。”

披蓑客言罢指了指院外的方向。

“……正有此意!”

剑无极咬牙切齿地将话讲完,手上的动作登时一乱。他此刻既想试试新练成的剑指,又觉得旧的剑招更为稳妥。可现下他本就跛了一只脚,这下心一乱,剑也跟着完全乱了套,只觉得那面前恼人的藤蔓怎么斩也斩不断,怎么夺也夺不来。身边所有人看戏似的无动于衷,根本无人出手相助,急得剑无极后撤两步,归刃在鞘,马上摆出了无极剑法的起手式。

剑飞速出鞘,剑无极以好腿着力坏腿点地急冲而来——可惜这躁进的一剑未中,他反被斗角犀狠狠地击中了握剑的手。

披蓑客见状忙走上前。

胜弦主此时也放下木匣抱下了墙上挂的长琴,正在她的指尖刚要触到琴弦时,披蓑客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前面,掩住了她背水一战决心之下忽起的杀意。

他抱起她放下的木匣,对剑无极道:

“斗角犀的拳很硬。”

“废话我知道!”

“那你怎么办?”

“以柔克刚?”剑无极喃喃道,“可是很显然我也不柔啊,柔的分明是那个玩藤蔓的!”

“错,”开口的人却是胜弦主,她方才平静时还未觉,此刻的声音虽坚定,却也已经有些有气无力,“克刚是不得已的下策,若有机会,避其锋芒才是上策。”

剑无极心道不好。那个臭老头一直半死不活,除了挫败自己一副连气都喘不动的样子,这个胜弦主看来也是有伤在身,怪不得方才连话也不说。面前这两只看门狗已经让自己左支右绌,正主应龙师还未动手——这一场的胜算,又是多少?

“这么会讲,这是要让我躲开叫你来吗?”剑无极哼了一声,步伐已不稳,“才不给你这个机会咧!”

 

院中的竹树飒飒作响,剑无极话音刚落,却听到背后隐隐一声铮然,紧接着,一把长剑顺着自己的腋下堪堪刺出。

“看好了。”

他一时分辨不出铮然的是剑声、还是身后的琴声。这两个声音同时响在了自己的耳畔,同样的沉缓,却又同样的锋利。

“你说你想要学习我的尸神七诡,”披蓑客顺着剑势已经并排站到了剑无极的身边,“现在正是时候。”

剑无极被他突来的剑意激得胸中一快,连忙撤步让开,抱剑道:

“那我就好好看看你的软脚虾七步!”

屋中酒客的惊异并不比剑无极更少,七诡剑法他们尚不知,尸神之名却如雷贯耳——此人正是闇盟第一剑手西经无缺!

“现在敌人没有动作,我用软脚虾第一步——”西经无缺道,“等。”

说着他竟真的收住了沛然剑意,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你既然已经打算束手就擒那我们也只好满足你了!”

勾心斗角二人见状点头一合计,同时使出了杀招,远处藤为缠、近处拳为攻,正欲配合着将西经无缺困住。谁知此时身后琴音猛然一震——

“敌我相当,敌攻,我守。这是第二步。”

西经无缺趁着胜弦主的快弦弹剑震开藤蔓的同时,稳稳地拦住了斗角犀攻来的重拳。

“攻势溃散,第三步,攻。”

他的剑很慢,慢得纵不是高手也能将剑路看清。他的剑理也很简单,简单得就算是没练过武功的人也可以听得明白。

所有的人本来都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却没人笑得出来。

能在短短三招内化被动为主动,抱着木匣稳稳越过敌人站在酒肆外的人,恐怕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风越来越狂。雨越来越大。

应龙师已经站在了西经无缺的面前。

“你刚刚说过自己很爱惜性命,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西经无缺不避,手中的木匣也未放。

“如果你不叫一个刚刚死去属下之人为难的话。”

胜弦主手中的弦顿了顿,末了终于叹息似的,指尖一滑、三拨。

这时勾心、斗角二人背后的攻势又至——

“臭老头休要放肆!”

——却不知黄雀在后。

“臭老头这三个字,也是你们叫的?”剑无极瞬间的怒意之下,剑指即出,抵在了勾心芒的背心,道,“闭上你们只会喊臭的臭嘴,好好听着懂不?”

与此同时,应龙师掌中的崩云古幡眼看就要砸在西经无缺的天灵上,只见披蓑客轻轻跃起,高高束起的长发随之飞扬地在空中绕了几匝,他并不算太年轻,也不算太瘦弱,此刻却轻盈得像雄健的鹰隼。

“敌人要向下拍,不妨避之而上跃,最好试着拍回来——这是第四步。”

他的“步”字音方落,长剑已然当头砸下,落在应龙师连忙格挡的古幡之上。

“你的武器,不止是剑,不止是拳,不止是脚,不止是头,而是此刻所有适合的东西,这就是第五步。”

西经无缺说着已经腾出一只手将头上的斗笠扣在应龙师的头上,遮住了对方向上的视线。趁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瞬间,他借着方才向下的俯冲力,怀中木匣已经钝钝地砸在了应龙师的胸膛,直将对方震退数步方止。

剑无极略有所感,看着藤蔓缠来的瞬间向后一个空翻,对着随后跟来的斗角犀道:

“能打击敌人的,不止是自己,也有可能是敌人本身,这是第六步。”

言罢稳稳落地。此时勾心芒的藤蔓却正巧缠上了欲攻向剑无极的斗角犀,趁那二人胶着之时,剑无极疾奔而去,避开那双坚硬的铁拳,一剑将之砸昏。

“柿子捡软的捏,剑尖挑软处扎,不要与人硬碰,这就是第七步,”剑无极瞄着勾心芒笑道,“再继续下去,你这软脚虾剑法我还可以说出第八步、第九步、第十步。”

“那就对了,”西经无缺道,“你要记住,没有什么是能束缚住你的。”

“说到底,这软脚虾剑法只有一式,”剑无极笑道,“自由。”

“我说过,你是天才。”

“哼,”应龙师连连吃亏,脸色更加阴沉,仄仄道,“我的孩儿好不听话,趁着父亲闭关就立刻笼络胜弦主,听闻我出关才记得急匆匆赶回。这姑且不算,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受人欺凌?还是说,你想借着闇盟之势回朝夺权——我的出现,太不是时候了呢?”

说着他将古幡向下一震,周身黑气陡生,饶是西经也向后撤了一步。

酒肆中坐在犄角的四个人见再无必要,顿时起身褪去了伪装。

那其中一名正是当今凶岳疆朝的皇子。

“或者,你以为我练功走火入魔了,想借闇盟第一剑手将我除去——那又是谁将消息告知你们的?”

见皇子的三个侍卫皆看向那名说书人,应龙师只探出了一只手,虎啸之声随着掌气扑面而来,牢牢地擒住了屋中那橘皮脸的老者,“是他吗?”

可惜他擒过来的却不是一个老人,眼前的说书人已摇身一变,化作一名颇为年轻的男子。而随之拔剑冲出的“酒客”也由麻布衫化作一袭华美蓝衣。

这两个人应龙师当然认得,正是修罗国度策君公子开明,以及闇盟的鬼飘伶。

“你错了,”胜弦主按琴摇头道,“闇盟的第一剑手是自由的,不是任何人可以借来的。”

西经无缺闻言提剑闭上了眼睛,趁着休歇的空档倚竹听起琴音。

胜弦主的琴音如雨坠,越发紧凑,应龙师冷笑道:

“素闻胜弦主是与世无争之人,只求不退,不求进。如今算是向前一步,与吾凶岳疆朝公然为敌了么?”

“非也。我求的是不动,不是退步。若有人动到我的朋友,无焰还是要争取一下的,”胜弦主道,“疆主莫忘了,这里是闇盟。”

“你的朋友,他么?”应龙师觑了眼一旁的西经无缺,只见那人犹如老僧入定,居然毫无动静,“据我所知,你们才刚刚认识。”

“那又如何呢?”

 

皇子在闇盟的势力尚未培植妥当,忽听闻父亲出关的消息。

他的立场本已因此摇摆,想立刻趁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潜回皇宫,甚至临别之时用了最卑劣的法子,以一杯毒酒赠予闇盟之主好划清关系——她内息不稳盖正是拜此所赐。

他与侍卫乔装一路逃亡,误入酒肆又遇胜弦主,本就已经惊惶十分,更未料到父亲会亲自寻来,还是如此之快。

皇子慌乱之下只寻思着闇盟仁慈尚可斡旋,回到凶岳疆朝此刻看来是必死无疑,况且父亲已走火入魔,到时联合闇盟打败父亲之后再趁闇盟势弱倒打一耙也多了一分胜算。皇子遂与侍卫相互配合,围困住了院中的应龙师。

应龙师见状怆然一笑。

“可惜啊,策君本想从中挑拨,但这份良苦用心可能要枉费了!”

“可惜啊,这次你只带了两名属下。其中这只知道冲冲冲的犀牛刚被那个会用六脉神剑切肉片的家伙击昏,你哪来的自信呢?”被皇子围困的应龙师有片刻的恍惚,加之鬼飘伶刺来的剑作掩护,公子开明趁机脱出了束缚,边退步边遥遥点了点应龙师道,“还是说你不老实,还偷偷带了人来——”

应龙师凄然一笑,手中邪功已运,法印已结,道:“策君不幸而言中,这东云御法,老朽功成了。我所带来的属下,可不止两人。”

竹林之中,瞬间有数不清的尸骸掘地而出,颤巍着向在场所有人扑杀而去。

“方圆百里之内死去的人,不都是我的属下吗,”应龙师冷笑地看着皇子道,“你说不定也很快就能来帮父亲了……”

众人正疲于应付抓在脚上的手,皇子与侍卫先一步合掌,同时向应龙师拍去。

只见应龙师古幡向后一划,霎那间精光一现,皇子还未及近身,就已经消失在了空中。

没有鲜血淋漓,没有骨肉四散,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在场众人都停下了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啪嗒两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雨里。

应龙师马上将之捡起。

公子开明捂了捂眼睛,又分开指头将眼睛露出来。

“你果然没有走火入魔真的没有走火入魔!这应该是东云御法的最高层,吸取活人的神魂以炼制药丹。若我未料错,你手中握着的皇子,该不会已经成为了炼丹的药引了吧?”

“错了,”应龙师似已坦然,将血色球状的“皇子”运在手中,“而是现在他终于知道听话,和父亲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鬼飘伶欲呕,猛地一蹙眉,连忙应付起更多破地而出的活尸。

“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你没有走火,”公子开明本来轻松的笑意也一僵,“还是已经入魔了。”

“家丑让策君见笑。”

他的话音方落,一声琴音忽尖锐逼来。应龙师早有准备,连忙震幡,胜弦主为气劲所冲,加之毒造成的内伤混乱,登时呕血。

 

“他丑,”竹林中忽响起一个声音,“你更丑。”

旁边沉默许久的西经无缺忽然开了口,奇怪的是那些攀出地面的尸体不但不攻击他,还颇为忌惮地绕开他走,继续道:“你刚才说,方圆百里内死去的人,都任你驱策?”

“你睁开眼睛看看,便知真伪。”

“你可知我为何被称为尸神?”

应龙师忖道:“因为七诡剑下尸魂无数,乃是从不断杀戮中体悟到的剑法。”

“哈哈哈哈,”先笑出声的是剑无极,他一边挥砍着活尸一边勉力牵制着勾心芒,“老头你看,有人已经给你编排出了故事!”

西经无缺摇摇头,仍不睁眼,忽又倚竹起身,负手而立。

他根本未出剑,只有淡淡的、微芒一般的剑意:“我倒是很好奇,他们这一次选择听你的话,还是我的?”

西经无缺踏着琴音笔直地走到了应龙师面前,犁灵缓缓从袖中化出。在他的身边,所有的活尸又稳稳地躺回了地上。

“不是我杀人无数,而是我已经没有生命,很久了。”

西经无缺抚了抚手中完全亮出的犁灵长剑,指尖停在了剑中央。

“我来了,你还不走吗?”

 

忽来的风入了夜终于有欲收的迹象,竹院也恢复了如初的平静。这忽来的一场雨下得淋漓,说不定明日就会有心向往之的少年在别的酒肆里追问别的说书人——这个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听说后来应龙师见西经无缺可驭尸,遂忿忿不甘地离开。公子开明回转修罗帝国,鬼飘伶则继续流浪。

听说剑无极终于填饱了肚子。而西经无缺只对胜弦主说了句“多谢你的药酒”,就戴上斗笠打算走。

剑无极虽重获自由之身却还是选择跟随他出了酒肆。

可是也只是跟随他走出了酒肆。

“喂,走得这么快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甩开我,怕我继续偷学你的剑法?放心,你那软脚虾七步我已经记得透透——”

西经无缺夹在剑中央的手指一直没动,却在走出酒肆的刹那松开了。

剑的前半截已经坠落。

砸得剑无极本来准备好的调侃瞬间沉回了喉咙。

 

别的说书人大概会这样讲起故事的结尾吧。

“这西经无缺啊之所以能驭尸,正是因为他本身就非活物,犁灵是他的魂灵,需要不断吸食尸气以自完,犁灵断,则人不全。”

 

剑无极看着眼前那人完全失焦的眼睛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连忙想要扶住他,可能是他的手太着急、太用力,竟捏碎了他,手中只有沙,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掌心,又轻飘飘地吹进了他的眼睛。

 

“西经无缺先是在与人剑决中忘记本来的尸神七诡而身受重伤,之后剑招忽变得无招无势、应变自如才保命得胜。后来他在山下顿悟,不再争锋,毁了竞锋岩。这时峰顶却忽脱出一只巨兽蓬尾作乱,西经无缺首当其冲,与之相战,最终收服。蓬尾化为人形,不知所踪,西经无缺却也因此重创。”

“至于之后嘛,就是你们熟知的西经无缺剑退应龙师的故事了——只是有点可惜,他先后经历了三场恶战,消耗太甚,若非如此不巧,我还说不定哪日能亲自一睹第一剑的风采咧!”

 

剑无极动也未动,心中空空荡荡,直到身后的院子里忽有琴音响起,才又将他的胸臆充斥起来,眼睛也被那阵飘荡的沙搅出涩意。

他好像听见空气中有人坚持说,我这尾软脚虾好像也没做什么太软弱的事,叫天才羞愧得恨不能代我落泪。

剑无极哼了一声,想,我可不是落泪,是你这尾老虾,骨灰都飘进我眼睛里来啦。

 

“听说西经无缺化灰之时,胜弦主的琴曲久奏不绝,以致众鸟皆至,盘桓不散。她说‘沉沦彼端,竹径之末,长琴不绝,剑影不去’。”

 

剑无极听见犁灵剑没入泥土的声音,沉缓得像是一声允诺——与自己每次盖章击掌之时同样的笃定。

他的每一诺,大概都是这样的。

 

可是这世上总也有太多说书人讲不出的桥段。

比如多年之后。

竹中小雨来迟,春笋又萌。葬剑的泥土中忽而走出一个满面风尘的人。他毁去了竞锋岩的江湖,又走进了竹海中的江湖。

而江湖的尽头,有一女子伸手,抛出一坛旧时的酒。

旧的坛子,旧的药气,旧的酒香。

可是他却没有接过。

“我突然,不爱酒了。”

他说着,背过身的一只手也随之递了出来。

雨停了。

月色毛尖似的沏在院中的一杯天上,又落在他掌心的斗笠杯里。

杯中是清可见底的一潭茶。



评论(2)
热度(53)

© 谢山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