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黄昏时分乘舟去打磨海潮的截面
蓝色的宝石就成了红色

【金光/温赤】较劲(1END)

*晨起瞎摸鱼。

近日骨酥,只想看亲亲。别的坑写不了亲亲。专门摸个亲亲。

__________

有时候赤羽信之介会觉得,温皇这个人倒不是凡事爱问一个为什么的。他只是会多想一个“但是”。

出了远门但是还要走回来。企盼了但是还要幻灭。引燃了但是还要化灰。

荣但是要枯。

赤羽接着他道:明知生尽便是死,切腹何需待明日?

温皇这时就会哈一声:死也捎上温同赤。

“你说什么?”

“我说,君当解我心诚赤。”

“懒得解。”

赤羽在谈话间的余裕里想,这人到底没有言明人们相聚但是还是要分开。

可惜赤羽明白,且不介意。比起未来必然的分别,他唯一的心绪也不是忧虑,竟不过是好奇。好奇该是怎样和这个与自己完全不搭调的人恩仇两讫。

但那都是果,于他而言不重要。

工作与天赋的原因,赤羽远距离观看别人“表演”的时间,要比他同别人一同“表演”的时间多一些。到了此刻,就算勉识三年,他与温皇已看似无间,但赤羽总还是能将二人之间辟出一条甬道。

比起多想几个“但是”让所有问题无解,他显然更喜欢随时隔着这条甬道,去琢磨他面前这个人。

这个人开口都是诚实的玩笑,也是心不在焉的玩笑。但这显然并非因为他乐观,相反,这人的“但是”永远不会导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都是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赤羽起初还在想,都说和风太阴翳、太病美,万物短暂,故生物哀。但对面这位来自沉厚博大国度的男人显然比自己适合用这个词。

倒也不是阴翳。

最后赤羽才想通,不断“但是”的背后不是悲观。他只是喜欢较劲。要是没人和他较劲,他就和道理较劲。

哦。赤羽想,延迟的青春期,有的人一生都过不去。

更何况,还传染。

 

症状一,心口不一。

这个总在“但是”的人到底还是同他出了一趟远门,飘扬过海至瀛洲。

温皇跟着赤羽一起暂住进了他的旧家。窄窄长的町屋外围着圈细密竹栅,黑色。除了那块老木门牌是褐色,其余都是白色。

初来时是雨天。

温皇撑着一柄被赤羽取了“报丧伞”绰号的纯黑物事站在雨幕里。他看着对方在门口摆弄着门口年久失修的灯,还不着调地想,如此年代,这种非黑即白的屋子,倒是适合住个恩怨分明的人。

“好了。”赤羽抹了抹汗,借着屋檐外的瓢泼随意洗了洗手,甩到干净,在风中晃晃,才又抬手去按开那道多年无人问津的开关。

昏昏的灯火顿时透出灯罩打在门上、壁上。

温皇收了伞走过来,忽然意识到这里其实也不止黑与白,还有层暖橘色。

“如果是冷蓝色的光就好了。”

赤羽对这个意见很不以为然,他说换成烈红色的话会比冷蓝色还好。说完又想吞回来,自己怎么也下意识地与他争这口舌之锋了。

还好那话说得平静又严肃,像一个成年人,不像孩童无心的斗气。

可他们毕竟都成年许久了。

 

之后的事态超出常人的预想。

一个久羁外乡的归客带着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子,也该去游山玩水、赏樱泡汤。途中,本地人在尽地主之谊外,还需见缝插针地同外来友人讲讲他曾在哪个鸟居边想过触柱而死,在哪片水泥森林上打算终了一生,在路边的哪棵树曾上吊未遂。

于是闻者在美景前闭上眼,心中浮想着你说的情景。

“啊。原来这就是你的故乡与你的童年,这脆弱的唯美,不禁叫人有一种命运的伤感。你做人诸事失败,连自尽去做鬼都从未成功。”

 

但事实没这么复杂,也皆在赤羽的预想之内。

归客没有捎人游玩的打算,但他更闲不下来与屋中人终日大小眼相窥,出了几趟门后竟去找了份临时工作消遣消遣。

江山好改,禀性难移。工作狂就是这个命。

反观游子,尽管町屋旁边就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净土寺,在旁边搭乘电车就可以在城中小转一周,他也没有从屋中挪动一步的打算。

倒也情有可原。

作为一个长期写作者,住在难得无尘杂的环境里都该是这样。先铺开一张净木几,牵来几页稿纸蘸上墨,对着映着竹影的纸门坐下。偶瞥一眼缝隙里探出头的野鹿,结果晚风缓来,动了动风铃,惊走了害羞的访客,只余一片难言的意不散。这意是可以入诗的。

诗人想了想,稿纸上又刷刷落下几行。

但温皇也不是这样。

他从找出一张净木几和笔墨这第一步就做得不符标准,他找来的是榻和被褥。所以也就无所谓后续的风雅步骤了。

他梦中自有风雅。

这症状二爆发得非常明显,赤羽称之为叛逆。叛逆的人,常常做与常人满拧的事。

温皇不同意,说这是适当的休憩。

“赤羽大人乌龟的耐性偏偏还有兔子的跑速,可我个性疏懒,做不到啊。”

赤羽拨拢着碗中外带回来的卤肉饭,突然觉得这个人偶尔说话还是中听的。

懒,也不是太过严重的罪,姑且饶过。

“……所以能帮我把饭端来吗?”

不。决不轻饶。

 

若说这症状二是痼疾,那较劲这项就是沉疴。

前面的症状传染起来复杂,这一项传染方式很可能只是听一句,看一眼的事。

初期的症状较浅。

在温皇即将发霉的时候,赤羽终于将人拉出去放了放风,地点选在每天早起晨练的大文字山。温皇慢慢走着,赤羽拾着山栗打算回家扔进微波炉,听着旁边的温皇随口讲起一个无根无由的传说一一数清台阶,可以向山神许个愿望喔。

赤羽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句明显不是对方话风的语言,心里却思及山脚泉边,还确实有尊地藏菩萨。

过了会,温皇忽认真在一旁道:“二百零三,二百零四,二百零七,三百。”

“住口。”对于这种心不诚的跳跃式计算法,赤羽心道,分明才刚一百零二。

而当赤羽在菩萨像前,想要不着痕迹地停驻片刻时,温皇倒也没戳穿他。

 

中期的症状加深。

赤羽晚间散步时,意外在旁边净土寺中碰见旅日的俏如来。

故乡遇故知,捧茶相手谈,归家时已晚,温皇没吃饭。

赤羽将冰箱里中午的剩菜放到锅里拨楞拨楞,温皇好歹也吃了两口。

不想看着他没食欲地吃饭,赤羽又收拾起自己的口袋。这才倒出来几册佛经,想来温皇笔下题材总沾佛,赤羽倒是有兴趣的。

“今天在净土寺碰到俏如来,他现在暂住在里面,就顺便管他借阅了几册佛经。”

温皇又有了些食欲:“俏如来,来此修行吗?”

“反正不是来做你的上门女婿。他父亲叫他单纯放松放松。”

“哦。”

“可他似乎又放松不下,说,父亲怎么总喜欢教导儿子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说来要是你做父亲——”赤羽随便翻着手中的书在指尖把玩,讲到不该说的,又紧急刹车。

温皇却接了茬:“我无所不能,我打算什么也不教。”

“别。字还是要教的。”

赤羽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还是别教了。”

温皇放下筷子撂了这个凝重的话题:“你看佛经做什么?”

“不大了解的总要了解,我这方面一直算比较小白。”

赤羽这般自信的人难得讲句谦卑话,温皇怎么忍得住不落井下石。

“无妨,我在这方面已经是管仲了,足够教你。”

更何况,除了这一石,还有一箭。

方才的一箭之仇。

 

晚期的时候赤羽觉得自己才是病入膏肓。

他本来不该对温皇夸俏如来著述深刻,文质兼美的。虽然他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故意。

但收效未免太大。

自从他说出这句话,温皇这么懒的人竟天天跑到隔壁的净土寺。席间与俏如来饮茶十次,手谈二十场,借阅三十本后才作罢。

最终当着赤羽宣布了他不吝三字的评价:尚生嫩。

赤羽白眼和嘴巴撇到天上,叫什么劲呢。

其实赤羽也没多宽宏大量,每天晚上看到这位夜归人映入二层虫笼窗的缝隙里,都忍不住用指尖遥遥地戳他的影子。

有一次正将指尖戳进了木格栅拔不出来,窗下的人似有所感,抬眼看了上来。

温皇眯眼,窗边已无人。

可也不知是谁可怜的中指,尚在窗间暗自挣扎。

 

当赤羽病情无救时,温皇终于肯动笔。他又恢复了足不出户的日子。

这世上有人写字逞欢,有人寥寥书意;几个遣哀怨断人魂,二三发宏愿医人心;只要有人专司开刀,一定有人乱贴膏药。昨天翻开册书,甲作者替你猛踩脚油门。今天又掩卷叹息,觉得心里被乙作者镀上了层不太愿意排遣的悲观。

诸般皆是书海一隅。赤羽觉得温皇大概不在其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大概会跻身最为特别的那一栏。

比如上次寺院里的连环杀人案,温皇说这是推理禅学小说。

比如上上次妖怪建立国家,温皇说这是政治妖怪小说。

再比如初见时无意看到的那篇暮鼓晨钟,好是好,总嫌太玄,不够白。不够极高明而道中庸。

可这一次温皇写的故事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当赤羽的目光滚落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屋中的烛火恰被人吹灭。

一个有点意外的触感忽然探上赤羽的双肩。

身后那双手像在攀着起伏的群山,登了顶又向下掀开湖面,湖面起了微澜上下打颤,但始作俑者并不就此变乖,他还扯去了山间云朵似的腰带。瞬间,尚在耳边的吻也泊舟似地划到了湖心,与另一叶扁舟相遇。

纸门外是夜,天心存一月。月不够圆,夜空也不澄澈,偶有几片深蓝的云遮来拂过。

赤羽忽觉得比起骄阳透彻热烈的暖意,他更喜欢这种若有似无的光亮。

而那个故事其实也意外的简单,是一场好聚,停在还未腐朽之前。明明是被人写得俗烂的套路,赤羽却首次想抱起这则故事睡一觉,就如同能将此时天上的月色揽在怀里,不暖却也不黯淡。

于是赤羽决定凑近一点。

他只好撤掉他们之间那条甬道,除开其间遮遮掩掩的杂树。他的指尖总喜逡巡在温皇腰间烙下衣褶的地方,像刮奖那样来回磨蹭。温皇对此好像有点意见,又好像没有。所以赤羽每次都这样做。

他认真尝一尝,几番咂摸之间才觉出温皇有种清凉的甜味。

“还较劲吗?”

这真是极大的错觉,大概明日见了正午的太阳,自己就不这么想了。

“没完没了。”

赤羽想,这样的人写今日这样的故事,多半只能留下叫未来的自己轻嗤一笑吧。

可温皇此刻也不及想什么“但是”了。

世界之大,除了曝晒苦涩的盐粒,总有一角阴凉用来堆放甘蔗,何况人心。原来这一点上他也不较劲,就同所有常人一样。

“那就好。”

-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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